第020章 转机-《步步生莲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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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然间,不知是谁带头高喊一声,所有的人都仆倒在地,向站在那儿的赵光义高声呐喊起来。
赵光义激动地大声说道:“我东京养甲兵数十万,居人百万家,天下中枢,重中之重,为保东京,朕何惜此身,幸赖众卿军民同心协力,上天亦为之庇佑,这个难关,我们闯过去啦!”
“万岁!万岁!万万岁!”更高昂的欢呼声响起。
赵光义满脸红光,他向下压了压双手,如是者几次,欢呼声才渐渐停止。
这时,赵光美带着几名开封府衙役,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到了他面前,大声禀报道:“官家,浚县县令阚三道已被我开封府缉拿归案。”
慕容求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,大名道:“阚三道身为朝廷命官,临危怯命,携家眷独自逃走,置浚县数万子民、开封百万百姓于不顾,置朝廷社稷、官家安危于不顾,罪大恶极,应处极刑,臣请官家下旨,处死阚三道,以正国法。”
“阚三道?他就是阚三道!”
“杀了他,杀了他,把他千刀万剐,丢下黄河去!”
“他全家都该处斩,以为天下官吏之戒。”
“这个狗娘养的!”
离赵光义近的都是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,方才气极骂出粗话来的这位也是位大官,还是个翰林。他激动啊,要不是阚三道这个王八蛋带着老婆孩子跑了,丢下这段河道不管,官家怎么会把满朝文武召来,与大堤共存亡?
在十数万大军、当地百姓、满朝文武的共同努力下,这次汛情总算过去了,可是这几天他们担惊受怕的吃了多少苦、受了多少罪啊,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到了阚三道的身上,臣民百姓一致要求将阚三道处死,许多大臣都激动的声泪俱下。
赵光义冷冷地看向阚三道,阚县令听着骂声如潮面色如土,双腿像打摆子一样哆嗦个不停:“糊涂啊,我真是糊涂啊,天下之大,我能逃到哪儿去,怎么当时见那洪水滔天,鬼迷了心窍一般就只想着逃走呢?真要守在堤上,死了也是一个忠臣,如今……如今怕是死无葬身之地,还要留下千古骂名。”
赵光义忽地一伸手,从殿前都虞候戴兴腰间拔出利剑,一步步向阚三道走去,阚三道惊颤了一下,忽然挣开衙差的手,一头抢跪于地,以额触地,探颈受死,再不敢仰起脸来看上一眼。
所有军民都屏息看着,曾经,有一处州府也曾因主官防汛不利发生水患,当时还是先帝赵匡胤在位的时候,因那州官是杜太后的兄弟,当今的国舅,总算免予一死,罢官为民了事,而那副主官通判大人,却被当街砍头,尸身抛入洪水以警效尤。
如今,阚三道所守的县治,较之当初那发了水患的地方不知重要了多少倍,他又弃职逃走,罪加一等。士民百姓、满朝文武,没有不恨他入骨的,他又能得到什么结局?
李煜和周保权并肩站在那儿,眼巴巴地看着,就见赵光义大步走到跪伏的阚县令面前,冷声喝问:“阚三道,你可知罪?”
“臣……罪该万死!”
阚三道双手反剪身后,以额触地,连撞三下,“咚咚”作响:“求官家赐死!”
“好,好,好,你知罪就好!”赵光义仰天大笑三声,手中剑一挥,猛地劈了下去。
好锋利的剑,“唰”地一下,便斩断了紧缚住阚县令双手的绳索,绳索一断,阚三道手臂一松,他的身子僵了一下,半晌之后,才迟疑着挪动双手,慢慢移动身前,颤巍巍抬起头来,看看自己双手,又仰起脸来愕然看向赵光义。
赵光义将剑掷还戴兴,说道:“人,皆有畏死之心。但死,绝不是世间最可怕的事。你是一个读书人,应当知道礼义廉耻、忠孝节义,既任一方牧守,就该把百姓都视做自己的子民,倾心爱护。阚三道,你眼见洪水滔天,以为堤坝已不可守,可危急关头,还知道返回家去,接了自己的父母妻儿一同逃走,可见你虽然畏死,但是死在你心中的份量还是不及你父母妻儿来的重要,朕这一次并不处罚你,也不罢你的官,只希望你能以此事为教训,把你对父母的孝、对妻儿的爱,施于朝廷和你治下的百姓。”
阚三道惊愕不已:“官家……”
赵光义道:“你,还是这浚县县令,如今堤坝虽然守住,却只是应急建筑,如何修缮堤坝,永保一方安宁,你还须克尽职守,小心对待。”
死里逃生的阚三道想不到皇帝竟会如此宽宏大量,他感激涕零,一头仆倒在地,叩头如捣蒜,号啕大哭道:“官家,微臣马上举家迁到堤上居住,不修好这河道堤坝,保一方百姓平安,臣永远也不离这道堤坝,生,我要留地这堤坝上,死,也要埋骨在这堤坝上,做大宋的忠臣、做陛下的忠臣。”
“陛下以至尊之躯,为万民护堤,是为大义。臣子之罪,慷慨释之,是为大仁。古之贤王,三皇五帝,也不过如此了,我大宋何其幸也,何其幸也。”
卢多逊摊开双手,振臂大呼,一声万众响应,声遏云宵。
赵光义淡淡一笑,返身说道:“回城!”
慕容求醉紧紧跟在赵光义身边,赵光义大步如飞,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:“他要做忠臣,朕怎么能不成全他这个险些置朕于死地的大忠臣呢!”
慕容求醉心领神会,忙道:“臣明白,过上三五个月,臣……一定让他死得风风光光,做一个受官家感召,幡然悔悟的忠臣表率。”
赵光义领着文武百官赶回汴梁城,这一遭回城可是热闹非凡,满朝文武,但凡官位在四品以上的大员全被他拉上河堤同生共死去了,他们的家人个个提心吊胆,如今总算是回来了,所有官员家眷,连着阖城士绅名流,俱来西门外相迎,浩浩荡荡不下十万之众。
赵光义一到,欢呼声、万岁声冲宵而起,又有许多人争先恐后地扑上前去,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亲人,一俟寻着,一家人就相拥在一起,喜极而泣。赵光义坐在步辇上,听着那山呼的万岁声,头一次体会到帝王除了无上的权利之外的无上荣光。
权力与荣耀已尽皆拥有,这样的人生应该已经圆满了吧?唔……,不不不,还差一些,还有西北,还有幽云,还差一些开疆拓土的大功功业,待我尽收西北之地,夺回幽云十六州之后,我就是千古一帝,功盖汉唐,呵呵呵呵……赵光义微笑着令人卷起帘笼,含笑向呐喊膜拜的士绅百姓们挥手致意,忽然,他的目光一闪,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令人一见难忘的如花玉面,定睛一看,却是一个比玉生香、比花解语的绝色美人儿,正拉着李煜的手,流盼低语……赵光义的心头顿时一热:天下之主,是否也该有个天下无双的美人儿陪在身边呢?
“王继恩!”
“臣在!”
王继恩外放为河北道刺史、河北西道采访使的诏命已经下了,所以他现在要称臣,而不能再以奴婢自称。旁的大臣都有亲人迎接,那些大臣一到了城门边上也都主动地向边上走去,寻找着自己的家人,而王继恩在京里没有家眷亲人,所以虽着外臣服装,却仍按照老习惯,哈着腰,亦步亦趋地随在赵光义的銮驾旁,一副奴才相,待赵光义一唤,他便马上抢前一步答应一声,不过这声“臣”倒是改得够快。
“继恩呐,朝官家眷们本月觐见皇后之期是哪一天呐?”
王继恩核计了一下,答道:“回官家,应该是后天,官家怎么……?”
“喔……”
銮驾向前行去,那令人一见难忘的俪影已经看不见了,入目都是满城士绅们的笑脸和挥舞如林的手臂,赵光义茫然若失地一笑,说道:“这一次,满朝文武随朕上堤抗洪,官员内眷们在城中担惊受怕,也都吃尽了苦头,这一次官宦内眷们觐见娘娘时,朕也去见见她们,嘉奖一番,以示安抚……”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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