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零六章:鱼腹丹书-《一碗茶的岁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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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闻言又瞧高次脸色,果然粉颊泛显暗青之色,嘴腮边有些血污沾留。我兀自急在脑中回想曾翻看过的医册:“若是敬灭在这里,他会如何疗救?”高次微睁眼睛,从褥边移手而出,朝我摊开。我见他手里捏攥有物,摊在眼前一瞧,形状殊异,难以辨识是啥。小珠子悄转过来,在我耳后嘀咕道:“黑符石。赶快让长利拿去放进那个剑匣,或可镇御里边的异物。”

    长利凑眼来瞅,憨问:“高次先前就是为拿这个东西挨了一掌是吗?有什么用啊?”小珠子转去他耳边,悄催道:“都说有镇御之用啦,还问?赶紧拿去放好!”长利从高次手上取过黑石,瞅其脸色不好,便又掏襟说道:“拿走这东西,不知他情势会不会变得更糟?我捡到此卷丹书,先前还在一路想着它为什么取名叫‘鱼腹丹书’……”有乐伸扇敲头,说道:“原来是你在胡思乱想,让我们突然撞去陈胜吴广耍弄‘鱼腹丹书、夜篝狐鸣’把戏蛊惑乡人的场合,最初是不是你在瞎想?”

    长利捂头憨问:“为什么想着想着就能去到所想的地方那儿呢?”信包在角落里吞烟吐雾的说道:“传闻有一门伎俩叫做‘意念致动’之术,秦汉时候一些方士提过‘念力’亦属奇异能力。崂山术士在修炼穿越墙壁技能方面,尤其讲究意念的作用,提教利认为‘意志力’在他那班星辰派朋友看来,属于某种强大的能力。不过一般人的意念力量谈不上有多强,凡人终归只是凡人,然而凡力有限,道法无边。我等凡辈除了通过修道的正确途径来尝试增强能力,似乎没有其它办法。”有乐扇烟退坐远些,掩鼻问道:“什么是‘修道的正确途径’?抽烟吗?”

    我觉腕间搐痛,抬手瞧见朱痕时显时匿,宛如转輪之形,不明何故。小珠子敲了敲长利的脑袋,催道:“还不快拿黑符石去放好?看它在这里乱起作用了没?我想它能镇御剑匣里那东西,至少有望消解‘法禁’……”信孝在前边转头问道:“既然有‘法禁’,为什么我们又能一路四处穿越呢?”

    有乐扇着烟,退坐门边猜测道:“想是因为有那些奇怪的迷雾之故。不如我们赶紧去拉钟会一起,趁有迷雾未散,带高次去找个清静地方炼钢……啊不是,炼丹才对。”宗麟跳上马车,在后厢门边持矛一路戳人,连搠多个追砍不休的乌衣家伙,口中微哂道:“炼钢我知道有个地方,前次我跟她家翁,让那个瘦蚊样家伙拉着一起撞去尼罗河三角洲那边。看见有个名叫奥尔姆斯的法师率领许多信徒炼得热火朝天,据称这帮家伙是古老的炼金术士信徒,别人以为他们要炼丹,其实真正目的恐怕是要造飞船,当然他们很快就玩完,死了一地。因为世俗的力量不允许胡搞……”

    “奥尔姆斯是古埃及圣贤,”信孝在前边插话道,“他率领的炼丹修法会,据说后来成为郇山隐修会的根源。其中一些僧侶在圣山修行,影响了圣殿骑士团的诞生。若干崇信神秘科技的派别又启发了锡耶纳工程师的梦想与实践,不只催生了达芬奇这类超越时代人物的井喷般涌现,以及一场场新旧交锋的碰撞,最终撕破了黑暗蒙昧世纪,持续改变了整个世界……”

    “但这些令人叹为观止的历史脉络或许已让我们搅扰坏了。”宗麟不禁唏嘘道,“因为达芬奇也被蚊样家伙拉着一起穿越,不知带丢在哪里了?还有那个纯洁的白衣女王,搞不好她已被别人拐卖去巴黎的风月场所,不幸流落到花街柳巷。全都是因为我们造成的……”

    有乐不安道:“那咱们还是赶快去拉钟会一起找有迷雾的地方穿越走罢,我不想改变太多历史。”宗麟低叹道:“你要硬拉钟会离开,就是改变历史。因为他真的没救了,你不能硬来。”有乐不甘心的说道:“那瘦蚊样家伙不也挂掉了,为什么我们能拉他走?”

    信孝在前边甩鞭不知抽马还是抽人,随着噼啪作响,口中说道:“那不一样。他在乱军之中死不见尸、活不见人,谁皆说不清楚此人有没死掉。就算走脱了也未再出现,历史上没有后话。蚊样家伙就此消失,不至于影响此后的历史脉络,而钟会之死是当时众人看见的,这里认识他的人很多。况且他留下了尸体,向雄替他收葬。此属历史有明确记载之事,并因而有下文,引出了后续延伸,导致司马昭为此专门接见向雄,当面问罪……”

    肿脖子的儒冠文士正要上车,忽又转身,抡着盾牌扫翻追近欲砍的乌衣家伙,急促说道:“我似乎听到向雄的哭声了,你们先离开这里,我去拉他走。”有乐忙问:“向雄在前边哭吗?他在哭谁……”一箭迎面倏至,有乐欲避不及,肿脖子的儒冠文士伸盾帮他挡开,只见光头小子牵着马跑来,匆匆交递缰绳给长利拿住,随即冒矢奔向前方,一路揩泪说道:“不晓得他哭谁?却似哭得很伤心,催人泪落,我去看看……”

    我和有乐对视一眼,陡感心在下沉。小珠子自转在旁,在车帘遮掩之处嘀咕道:“那些迷雾逐渐要消失无余了。先前我便探测到时空涟漪漾动似更微弱,可供穿越的缝隙很快就没有了,你们还不快走?”长利在车旁憨问:“什么涟漪要没了?”

    “时空涟漪,”小珠子晃到他耳边细声细气的说道,“应该是‘跨维桥接’遭破坏的一瞬间爆发的巨大冲击力量造成的波动,仿佛涟漪一样向四处荡漾开,由于瞬间张力之剧烈,或许由而产生了各处缝隙。随着涟漪漾动之势渐转平息,一刹那间产生的时空罅隙又复愈合。除非有些特殊的所在暗藏有特别之物,或者一些人揣藏有特异之物,交互在其间暗起作用,暂时留有少许可供穿越的时空罅隙尚未完全消失。但我觉得此处已经没有多少了,就算仅剩些暂仍存余的隙漏,也很难找到,而且随时消失。然后你们只好留在这个时候,跟着众人向司马家族山呼万岁……”

    长利懵听到最后一句,连忙摇头说道:“我不想向他们山呼万岁。因为我哥说我们家的人不喜欢山呼万岁,尤其是有乐更不喜欢……”随即探眼一瞅车内,讶问:“咦,他去哪里了?”

    我见有乐跑在巷中,不顾尸横遍地,忙去跟随。有乐边奔边揩泪,有时绊跌,爬起又跑,从尸堆里踉跄而行,随即又摔。我上前搀扶,忽见信雄愣立路边发呆。我不禁纳闷道:“一不留神儿,他什么时候又溜下车了?”正要走去拉他回来,却被有乐惕然伸扇拦住。

    信雄呆望墙影阴暗处,里面有语恹声说道:“不论我怎样隐藏,都被你看到是吧?”我推开有乐横伸的破扇,走去拉信雄之时,墙影暗处蓦现一张如丧考妣之脸,朝信雄愣瞅的眼前逼视,森然道:“他们还说你不是狐狸精?在杨艳那里我早就见过你……”

    我闻言兀自纳闷:“神马?”如丧考妣之脸倏更逼近戾视,信雄被吓一跳,不禁哽咽道:“我是清白的!”

    “听见啦?”有乐伸扇一敲脑袋,啧然道。“他是清白的。”

    如丧考妣之脸又缩回墙影暗处。我刚要拉信雄后退,四下里窜出数个哭丧脸的佝偻家伙,状似老媪,却倏忽如魅,抢先扑向信雄。有乐遭撞跌开,踩到我脚背。我猝痛蹦跳之时,墙影暗处伸出一只骨爪箕张之手,冷不防抓扼我脖子,一拎而起,陡然掐喉欲窒。

    眼看那伙佝偻之媪围住信雄,不理其嫩叫,欲掳而走,突然数颗脑袋都在瞬间爆开。小珠子出乎不意地转晃而过,抓扼我喉脖的那只手唰一下断落。我觉颈后刃风寒凛,转面看见那个名叫向匡的提刀汉子跃落墙头,抢到我身旁怒目寻觑,急问一声:“邵悌又躲去哪里了?”

    我移眸觅投,不见如丧考妣之影,只看到半截断手落地。那个名叫向匡的提刀汉子劈翻几个欲退不及的佝偻家伙,迳往墙角忿寻道:“谁看见那厮藏匿在何处?”信雄转身愣望,墙影暗处似有如丧考妣之脸悄又移匿不迭。信雄转头呆瞅另一处,只听有语恹然道:“无论我隐藏在哪里,都被你看到是吗?”

    信雄张开嫩嘴,发出甜叫:“惹惹惹惹惹……”墙影里倏又探出一爪箕张,急攫信雄转来愣望的脸面。如丧考妣之人戾视道:“即便明知有什么东西在庇护你,此前屡番动你不得。但你一再招惹,让我也顾不上许多,索性拼死一搏!”

    其抓未近,手掌骤破。小珠子穿过血洞,转去信雄面前悬停而闪。有乐摇头说道:“一搏就是找死。”随着鹊影飞掠,竟似有鸟迅疾扑啄,如丧考妣之人被赶出墙影外边,向匡提刀迎搠,溅血飞洒。

    有乐忙伸扇来遮挡我眼前,被我一巴掌打开他那把破扇,投眸但见向匡跌开,其刀扎在墙上,余留有血迹星星点点,淌沾墙头,从下往上斜伸高处,逾越而离。有乐拾扇到墙下转望道:“他去哪里了?”向匡跳起身来,抽刀亦在乱寻,懵问:“我扎到他没有?”

    “显然那是‘缅匿法’的一种,”马车那边有个川腔之语传过来,说道。“我妈妈提过邵氏的先祖昔与骆曜曾有渊源。你看那些血迹一点一点的往墙头高处撒沾,虽看不见其人踪影,不妨试试跟着血迹追去,或能杀到他。”

    我们闻声转望之际,向匡提刀攀墙而过,忙于窜跃急促,却在后边跌落剧烈,随着溅撒之声,发出懊恼的叫苦:“我掉粪池里了。”

    有乐拉着我和信雄掩鼻忙避气味,长利牵马寻来,憨问:“那个家伙死掉没有?”有乐捂着鼻子说道:“历史上的邵悌吗?不知刚才是不是他,总之此后突然没了下文。这样也好,我不想他又来纠缠信雄……”

    信雄在路边负手而立,愣自出神。我以为他又看见如丧考妣之人,心下一惊,忙去拉他后退。但见信雄呆瞅一只挨戳走来躺倒在血泊里的小狗,它显然伤势垂危,却仍竭力凑近,挨到信雄脚下。信雄蹲身抚摸时,小狗舔他的手,随即死去。

    我见状不禁泪盈眼眸,信雄抬手一指,我和有乐惑望他所指之处,只见有个垂眉耷眼之人持刀凛视,从墙边悄步逼近。有乐忙拽信雄后退,不安道:“先前就是他戳了那只小狗勾。”

    宗麟忽从墙角转出,一矛搠去,垂眉耷眼之人抬刀招架不及,遭矛倏穿其嘴,缓缓刺透,贯出颅后,宗麟抬脚将其踢翻,拔矛说道:“我最烦别人欺凌弱小。撞到我,就是报应!”

    有个斜靠墙脚的大汉瘫坐街边拍了拍手,咯着血赞道:“好,杀得痛快!”肿脖子的儒冠文士拿盾遮头,小心翼翼地沿着檐下移身挪步,从小巷岔口转觅而出,寻声惑觑道:“是李辅将军吗?我似乎听到你充满沉浑回荡效果的嗓音在左近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错,是我。”斜靠墙脚瘫坐的大汉歪着脑袋苦笑道,“要挂了。从此你再也听不到我的音效……”

    长利憨问:“他是谁呀?”信孝在马车上闻茄而望,说道:“李辅,初为新城太守孟达部将。太和二年,孟达暗通蜀相诸葛亮,因事泄遭司马懿攻击。李辅本为孟达心腹,却与孟达外甥邓贤先被诱降打开城门,导致孟达被围旬有六日而败,焚其首于洛阳四达之衢。此后他官拜前将军,随钟会参加魏灭蜀战役,钟会入汉中后,令其领兵一万,攻打蜀汉监军王含以五千兵力镇守的乐城……”

    “对时下很多人来说,伐蜀是一趟不归路。”斜靠墙脚瘫坐的大汉咯着血,涩然道。“邓艾出兵蜀汉前,曾梦见自己席坐于山上,眺望着流水,于是找来殄虏将爰邵,问梦境的暗示。爰邵告知:‘即使能取胜蜀汉,恐怕将军也难以返国。’无论他的梦有没成真,我这趟已有预感,世人谓我斩孟达首级后开城投降,有负知遇厚待之恩,要有报应。你看这不就来了?”

    长利在旁憨问:“什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报应。”有乐伸扇敲头,凑上前说道,“你看他腰腹以下血肉模糊,不知被什么东西炸烂或者烧糊,两只脚就像人类重新退回海里长出的肉鳍差不多,除了自带雄浑低沉闷炮效果的嗓音尚仍无碍,其它方面都快要不行了。”

    信孝赶车过来,拿着茄子,探眼投觑道:“你怎么知道人类重新退回海里要长出这种形态的肉鳍?”有乐伸扇拍他脑袋,说道:“所谓返祖,不就是说变成跟祖先差不多吗?那班坐船跑到咱家作客的西班牙人带来一箱图书,其中有些看起来瘆人的逼真画像描述过这种情形。信包的屋里也有一些海客送他收藏的图册,却更瘆人,包括那班跑船家伙在各地见过的畸形儿千奇百怪的样子,甚至长两个脑袋,两三张脸,七八只手脚,或者男女连体,大多处境悲惨。唉,人这种东西真是一言难尽……”

    信雄抱着死去的小狗,一边喂鸡腿,一边挤过来听。有乐继续发感慨:“倘如别处真有什么天外飞仙,抑或远方星星的来客,路过咱们这里,看见人这种一言难尽的东西,不被吓跑才怪,并且再也不想搭理。因为人这种东西,或许在他们看来实非善类。当然世事无绝对,偶尔也有少许例外。野兽中既有凶狠的虎狼,亦有不凶狠的虎狼。既有很乖的虎豹,也有老实的狐狸。小珠子说这个世界后来几乎没剩下多少人,有幸跟随它们一起离开。我看这种结果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。诚如我哥常说的那样,天作孽,犹可活。自作孽,不可活……”

    斜靠墙脚瘫坐的大汉咯着血,歪垂脑袋似已听愣。肿脖子的儒冠文士拿盾遮头,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挪步移近其畔,探问:“李辅,你怎么伤成这样?先前我似乎听到向雄在附近哀哭的声音,你有没看见他在哪里?”斜靠墙脚瘫坐的大汉歪着头颈,并未吭声。

    信孝在车上俯觑道:“他怎么不动了?歪着脑袋保持原状,仿佛突然变得僵硬的样子……”肿脖子的儒冠文士连忙摇晃其躯,急促叫唤:“李辅!死了没有?怎么不说话,快醒一醒,赶紧告诉我,钟大人和向雄在哪里?”有乐伸扇拍头,见仍不动,叹道:“好像他真的死掉了……”斜靠墙脚瘫坐的大汉歪着头低哼道:“要死哪有这么容易?”

    有乐忙问:“还没死是吗?别装了,我看你也死不了。似乎没伤到要害,不过以后你最多只能爬行,恐怕再也不能直立行走。令我纳闷的是,这身烂伤究竟是怎么弄到的?”斜靠墙脚瘫坐的大汉闷声说道:“先前我在那边街口挨一个东西炸飞了。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颗往人群里滚动的黝黑冒烟之物是什么,突然爆开,将我震躯掼飞甚远,撞落于此处。你看我腰腹以下全烂掉了,以后只怕再也不能搞……”有乐闻言一怔,转头望向那穿条纹衫的小子。

    穿条纹衫的小子点抛鞭炮,忙着投向巷外,口中叫嚷道:“快跑!又有更多人要往这边冲涌过来了,这点儿炮仗阻挡不了多久……”有乐伸头一瞧,忙去拽开他,说道:“那边还有好多狗在扑咬乌衣家伙厮打不休,你别抛鞭炮吓走它们。不然那些乌衣家伙又要来纠缠信雄不放。”穿条纹衫的小子改投鞭炮去别处,口中惑问:“除了去犬山那次撞到一帮你们家养的小奶狗,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狗成群结伙跑满街。那些狗为什么缠着乌衣家伙一路前赴后继地追咬不放?”

    斜靠墙脚瘫坐的大汉忍着伤痛说道:“想是因为邵家的那些人先前一路杀害了不少狗,结下怨仇。我还看见他们在巷子里踩死一窝小奶狗。这帮家伙恨狗,因为别人常说他们连狗都不如。”我蹲到其畔察看伤势,取药欲敷,但见一只模样娇蛮的茸尾黄犬衔起掉在街边的半截断手,摇头晃脑地跑来,将那根断手扔到我和信雄脚边。我吓一跳,忙挪足退避。小珠子悄转而出,晃到我耳后嘀咕一声:“青箓石,快捡来收起!”

    有乐伸扇往茸尾黄犬脑袋一拍,低头惑觑道:“走开,你摇头摆尾衔来什么玩意儿丢到我家信雄脚下?”信雄正要捡起那根断手,被有乐先挥扇拍打,使其吃痛又缩手不迭。信孝忙蹦下车,挤过来伸茄挑撩,只见残掌腕下缠绕细珠链,束有一枚状如棱形的扁薄青石,隐约现出斑驳纹络。

    我觉腕下悄又搐痛,抬手瞧出朱痕变化不定,兀自困惑不解。有乐端详道:“这支断手似是先前如丧考妣之人被砍掉的。向匡出刀好快,逮准了他伸出来掐脖子那一瞬间。我看其刀法之迅疾,似并不在信照之下,难怪日后他能被司马炎亲自挑选为白痴儿子晋惠帝身边的随护将军……”

    小珠子转到我耳边细声细气的说道:“便因有这个青箓石傍身,此前我自忖似乎动他不得,让其屡能蹑近信雄周围暗伺不离。不过他也没敢轻举妄动,似知信雄身上有六壬遁甲之类玄奇秘术防护,彼此相对无奈。但他忍不住出手掐你之际,终因一时托大,不意被向匡快刀砍手,连腕间佩带的青箓石也失落掉地。此样玄奇物品颇具强增法力庇护之能,既离其躯,他似觉‘缅匿法’和三辅防御术难免要在我跟前失效无余,只好抢在被我干掉之前,赶紧溜走。向匡拿的那把不是寻常兵刃,似是诸葛亮投入青石山的佩刀‘莫测’,让其与姊妹刀‘无相’自去会合。然而‘无相’从来找不到,向匡却有缘从黔中卖驴人那里得到‘莫测之刀’。此刀由而随他护主,为保护晋惠帝,在‘八王之乱’饮血无数……”

    “向匡刚才是不是掉进粪池里了?”长利攀上巷墙乱望,从高处憨问,“我没瞅见他现下去了哪里,只看到四处好多兵马打着各种旗号穿街过巷,要往这边冲涌过来了,你们有没听闻喊杀声渐近?”

    只听箭风嗖嗖飙近,巷口那边的乌衣家伙躲避不及,首当其冲,纷遭乱箭射倒。群犬慌奔,穿窜四处。信雄抱着死去的小狗,亦要跑随其间。有乐欲拽不及,前边横巷里突有数袭佝偻之影晃闪而出,欺向信雄。虽闻嫩叫之声,怎奈信照他们距离甚远,纷要奔援,但见信雄已被揪住,多个哭丧脸模样之人簇拥着他急往巷里,旋即脑袋顷皆爆开,躯掼一地。信雄愣自退出巷外,小珠子一转而过,落在他手心。

    我拾起青箓石,连着细链缠束腕下,强忍手臂又隐隐搐痛,跑在有乐前头,急往信雄那边奔去。只见信雄摊开手掌,小珠子并没在内。我不由一怔,心中暗奇:“她又闪到哪里去了?”巷子前方传来一片噼啪炸响之声,荧火纷烁,许多涌近的兵马惊哗四散。我和信雄兀自转望,有个腰身佝偻的高长之影忽从檐下晃出,悄没声息地移近其后,探手揪他背衫。

    此袭猝出不意,我欲拉信雄不及,随着袂影掠落,瞥见宗麟荡袖先至,抓起信雄腰带,一甩一送,乍抛即收,迅疾将信雄投去掷击那个高长佝偻之影,迫其移避不迭,倏又甩袖收束,把信雄拽回旁边,另手伸矛先已搠中那个高长佝偻之影,洒落血星点点,佝偻之影急促退移檐下,霎又消失。恒兴和信照奔去挥刀追劈,一迳斫柱塌檐,扬尘弥漫,折腾激烈之余,在里面彼此互问:“劈到那厮没有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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