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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从宫城换防于此不过月余的冯八尺见了,暗暗舒了口气。
过年后来到洛阳上值,守过宫城,看过城门,甚至还在城西皇女台一带驻防过俩月,现在终于要走了,可以回家过年了。
今天是十月十六,用罢早膳之后,来自平丘的府兵们开始收拾行囊,准备返乡。
营外来了许多马车、牛车,将一匹匹布帛发下来。
每人一匹绢、一匹白麻布、一贯钱,充作赏赐。
这是额外加赏,正常上番是没有任何赏赐的,也就要开国了,临走前拿点钱帛,高兴高兴。
冯八尺作为平丘府的带队军官,拿得多一些,钱、绢、布各五。
他已经得知此事,笑得合不拢嘴。
“洛阳粮价降下来了,斗米二十钱。这绢成色不错,能卖多少钱?四百?”冯八尺问道。
“在陈留也有三百。”有人说道:“将军五匹绢,可买七八斛粮,这便是两亩地的收成了。”
“大王对咱们武人是真的好。”又有人说道。
“若非军令,我便是讨饭都要多留十天半月,亲眼看着大王登基。”
“你看得到么?”有人嘲笑道:“能靠近梁王五百步内都算你厉害。”
“何必现在呢?下次入京戍守时不就能看到了?”
“平丘府四防人,若不出征,就会轮番上值,三年后再来吧。”
“三年后我就四十四了。”有人叹道:“怕是这辈子再见不到梁王了。明年我儿就要顶替上来了,诸位兄弟帮照看着些。”
“好说,好说。”众人纷纷应道。
冯八尺没过多参与手下儿郎们的聊天,而是来到了临时营地的外围。
数百名头裹黄巾的兵士正席地而坐。
他们的带队军官正与洛阳五兵曹的人交涉着,一一确认他们将要领到的资粮。
看得出来,洛阳的这帮官吏们垂头丧气,情绪不是很高。也就黄头军征战数年,已不是当年的灾民,隐隐带股杀气,不然怕是要被这帮五兵曹官吏们敷衍。
将要裁撤的衙门,如果没得到安排,那确实没啥干事的动力。
冯八尺转悠了一圈后,黄头军已经与五兵曹交涉完毕,带队的幢主走了过来,行礼道:“可是冯将军?”
“正是。”冯八尺肃容道。
“仆乃万胜军第一营幢主曾易,奉命移驻此地,此乃换防文书。”
冯八尺装模作样接过来看了看,收起,然后说道:“前天卫府已经下过命令了。”
说完,又打量了下曾易,问道:“如此年轻便是幢主,厉害。击鲜卑、灭匈奴时出征过?”
“攻伐鲜卑时未曾与战,彼时在平阳看守质子。”曾易说道:“灭匈奴时,跟随侯将军渡河,打了好几仗,彼时我乃督伯。”
“立下大功了?”冯八尺问道。
“非也。”曾易有些不好意思,道:“幢主战死了,我便顶了上来。”
“无需不好意思。”冯八尺笑道:“运气好也是本事。想当年我在汲郡先登,也是运气好,多少比我勇猛的人都死了。”
曾易深有同感。
他打仗也勇猛,广武之战时也拼过命,但光有勇武不够,你还需要一点点运气。
他的运气不错,活到了现在,还当上了幢主。虽然万胜军并非募兵或府兵,幢主及以下军官皆无官职,但每年多多少少能领到一些钱粮赏赐,已经极大改善了他的生活。
更重要的则是地位的提高,他已经是平阳县一乡佐,这同样不是官,但隐形好处可不少,至少他已是乡间实权人物之一。
“不过,大王的简拔之恩才是根本啊。”冯八尺又道:“哦,现在该叫陛下了。”
曾易缓缓点了点头,道:“没有大王,如何能有今日的好处?我只盼大王长命百岁。”
冯八尺没说话。
世上真有长命百岁之人吗?传说倒是有,活人却一个没见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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