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六章 汤池-《晋末长剑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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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是天字第一号大忠臣啊,“全忠”实至名归。

    至于夺人田宅、沉溺美色、跋扈嚣张之类的事情,在大是大非面前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“荀家诸人,现在与天子走得很近。中书监荀组荀泰章、尚书令荀藩荀泰坚、中护军荀崧荀景猷、司徒主簿荀闿荀道明等等,多为荩臣。而荀氏又是颍川巨室,朝野瞩目,他们是能带动很多人的。”羊冏之又道:“听闻早些年陈侯曾被劫夺过一批军械,或该思虑一下,该如何面对荀氏。”

    邵勋一听,吃不准羊冏之到底是在做说客,劝他与荀氏和解,还是撺掇他痛下杀手,将荀氏连根拔起?

    应该不是后者,这太骇人听闻了。当年张方滋扰弘农杨氏,百般盘剥,杀了杨氏不少人,玩弄了不少杨氏妻女,名声完全搞坏了。

    荀氏比杨氏影响力还要大,若连根拔起……

    不过,羊冏之也给自己提了一个醒:若想搞定颍川,荀氏是绕不过去的坎,该好好想想怎么做了。

    而且,荀氏现在的实力在慢慢膨胀。他们不光有忠于天子的人,也有在司马越幕府干活的,甚至司马睿那边都有荀氏的人当幕僚,潜势力非常巨大。

    但问题也随之而来,荀氏为什么始终没派人来自己手下干活?到底是看不起自己呢,还是仍然因为当年荀邃身死之事而记恨着?或许兼而有之?

    他不想再和羊冏之打哑谜了,直截了当地问道:“不知羊公如何看待天下大势?”

    这一次羊冏之沉默了许久,叹了口气后,道:“晋室将卑,非人力所能挽回。或许,又一次汉末故事将重演,最终会三国鼎立吧。”

    汉末故事?三国?邵勋暗哂,你可真看得起成汉李家。

    不过他也可以理解,羊冏之毕竟是老派人物,喜欢寻章摘句,更喜欢从故纸堆里翻找发生过的事情,从而映照现实。

    而且,对邵勋来说,羊冏之的这个认知并不是没有好处。至少人家承认北方大乱,不会一根筋地忠于晋室,这就有了机会。

    “羊公可否试论天下英雄?”邵勋突然来了恶趣味,说道。

    羊冏之捋胡须的手顿住了。

    “二叔!”就在此时,门外响起了欢快的声音,片刻之后,羊献容走了进来,惊喜地叫道。

    羊冏之的手一抖,拈断了两根胡须,但他浑然不觉,立刻起身,看着侄女,眼眶已是微红。

    “洛阳危急之时,我避祸乡里。这声‘二叔’,受之有愧啊。”羊冏之叹道:“幸侄女逢凶化吉,安然无恙。不然的话,百年之后,二叔都不知该以何面目见兄长。”

    羊献容闻言,眼泪差点流了出来,道:“二叔何出此言?能见到二叔,便欢喜无限。”

    说完,看了眼邵勋,大大方方地坐在他身旁。

    大半年没见到这害人精了,本来满腹怨气的,但方才泡温汤之时,得襄城公主劝解,感觉好多了。这会看到二叔,想起以前的种种,心中一软,再也生不起气来了。

    嗯?不能对他心软!这狗东西什么时候招惹了司马脩袆?为什么那个已经三十八岁的老女人要为他说话?

    羊冏之看到侄女坐在邵勋身旁,只叹息一声,懒得多说了。

    侄女这个身份太尴尬了,除非改朝换代,不然不可能的。但事已至此,他还能说什么?

    面前这对男女,哪个能听他的?

    接下来,几人便不再谈论公事,转而聊起了闲话。

    羊曼了提到了胡毋辅之杖上挂钱,让店家自取买酒的事情。

    羊冏之则说起了刚刚在洛阳城中听到的刘舆发疽的消息。

    羊献容若无其事地说范阳王妃的嗣子来争家产了。

    邵勋听得汗颜。

    羊献容似未发现他的尴尬,绘声绘色地说南阳王妃刘氏、十二岁的嗣子司马黎以及南阳王幕府僚佐、仆婢、护兵二百余人,此刻就住在广成泽北缘的流华院云云。

    邵勋无奈地咳嗽了一下。

    这事其实他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卢薰已经和刘氏、司马黎母子见过一面,回来就说刘氏那个女人性子外柔内刚,此番估计不肯罢休,一定要给儿子争下范阳王的爵位以及家产——范阳国在王浚地盘,看似遥不可及,但事实上可以转封,还是很有价值的。

    羊冏之、羊曼二人听了只当未听见,顾左右而言他后,便起身告辞了。

    邵勋、羊献容起身相送。

    “邵卿为何站在门口,一言不发?”回到殿中后,羊献容跪坐在一张小案几后,问道。

    “臣过些时日便要去陈郡,诸事繁杂,不克分身。眼下还有要事要办,这便告辞了。”邵勋回道。

    “去陈郡?”羊献容有些惊讶:“去多久?”

    “可能不回来了吧。”邵勋说道:“豫州多事,贼势猖獗。匈奴屯兵河上,不怀好意,臣乃武人,自然要征讨贼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征讨完了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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